我一直對關於台灣新聞媒體環境的每種論述都持高度懷疑的態度。這包括報紙、電視、部落格、網路書摘、假惺惺的網路編輯反省室、電視新聞台高於自己頭頂的第三隻眼,當然也包括反抗媒體、媒體觀察、媒體監督機構等等。
某種程度上,我認為這個論述型構不過是台灣又一次二元對立升高之前的雛形。所不同於既成的藍綠、統獨或左右(?)者,不過是在於無論新聞從業者或媒體監督運動,都弔詭地同意同一套邏輯,承認當下的新聞媒體亂象不斷,對於所謂不良新聞的內容咸有共識,在並坐時同聲哀嘆,平日裡則互相白眼互利共生。
這話說的有點狠。不過單就媒體改造學社而言(我相信這同時也是媒體監督的專業核心與領導力量),在與新聞局合作審議頻道執照的當時,因為姚文智公開表示「原本要撤東森新聞執照,但結果撤東森新聞S」的撤照風波,我在媒改社的論壇裡質疑:1. 與公權力合作的媒體審議,有何權力進行媒體內容審查?2. 媒改社參與審議的成員,為何在公民審議、開放監督的前提下,不肯公開審議內容,卻以「不願侵犯其他委員權利」的理由搪塞?當時我並沒有得到直接的答案。
不看新聞台運動,也有同樣的問題。監督媒體的力量後來成立了公民參與媒體改造聯盟。在對NCC委員的聲明裡,要求「落實專業、公民參與」這樣從哈伯瑪斯看來其實有點自相矛盾,但不至於完全不可調和的訴求。但是在要求對媒體失望的閱聽人離開新聞台之後,我想問,監督媒體的公民何在?不公開審議過程,與要求閱聽人不看,究竟是加強了,還是弱化了公民參與?
關於這個運動,目前在網路上有幾篇多人引用的論述資源,李明璁的「一切從不看開始」,若不考慮他身為社會學者的身分,看來沒有太大問題;但就他浸淫已久的專業角度,我很疑惑他究竟對於媒體文化研究裡,眾多學者努力將主動權還給閱聽人的趨向有否認識?對於日常生活裡閱聽人反饋主動性的認識,如何能是某種斷絕關係的關機運動所能提振?而另外例如將新聞讀者視為毒癮者之類的救世宣言,對比最新的「精障者」汙名問題,則恐怕只剩點夫復何言的黑色趣味。
更不客氣地說,若更關注基層社會,或以不那麼理論取向的觀點,不看新聞台運動所代表的正是一種剝奪,一種階級性格濃厚的淨化策略;數位壁壘的問題、其他代糖式方案(書本、數位電視、MOD等)更為昂貴與親和性低的問題都在。進一步說,以網路而言,難道不是更充斥偏激惡劣的言論、不正在提供至少同等虛假的訊息、不持續散布著彼此對立的意識形態論述?就關機運動本身而言,帶來的正是一種信仰體制甚於閱聽個人的詭譎,同時也是忽視不同媒介內訊息之質性,其實各自與社會相關,彼此既不較量,也無由比較出某種高下,這樣的現實。
橫看豎看,我實在不了解一個運動何以會以離開媒體來訴求一個進步媒介場域。相對而言,我寧可見到透過進步的廣告主協會呼籲一種更好的收視率計算(儘管那可能更深化廣告主的影響),或協助公民與媒體的溝通(儘管那脫不了專業掛帥的代議式運動),甚至發起在公共場合議論新聞的運動(不敢直接觸及或同意社會的紛爭?)。我不懷疑這個運動的善意,也不認為弱化這個運動等於更好的媒介場域,更不願意讀一堆高深的後現代媒介理論來丟書袋爭執媒體的基礎、歷史或真理問題。我相信這些問題都是最基本的,公民審議絕對需要公民參與,而那怎麼都不會是透過集體制欲的淨化形態來達成。
註:我是有意地把文章限制在這個部落格上。不管多少人看,願引起進一步的討論,而不是與運動的對抗。
- Aug 18 Fri 2006 22:37
不看媒體,運動何在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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